张首辅回乡葬父的队伍从帝京到江陵,再从江陵返回帝京,一路山高水长,朝廷却是一日都离不开张首辅,大事还得寄送给他亲决,帝国的政治中心就跟在张首辅的轿子后面跑。

    眼见着一封封机要文件送出,又连同处理方案寄回,官员们人人跟张首辅一比,都觉得自己仕途失意。

    只是真的身居其位,又何尝不是劳形伤神?他不过是一心为国,殒身不恤罢了。

    先生的这番苦心,小皇帝自然是清楚的。不仅心里清楚,嘴上还要赞扬褒奖,行动上赏赐无度,像极了那种知道自己照顾孩子帮不上忙,就说两句好话的丈夫。

    信件惯常是小皇帝的御笔亲书放在最上,底下压着重要的内阁文件。

    第一个月,寄来的信都很正常,第二个月,小皇帝按耐不住,寄的信就不那么正常了。

    张居正拆开装着小皇帝书信的信封,一股浓烈的香味先飘出来,微腥,甜得近乎糜烂。

    龙涎香熟悉得压根不用辨认,况且世上哪有坤泽会不记得标记过自己的乾元是什么气味?

    但是信纸上为什么会有乾元的信香味……

    他猜到了某种可能性,指尖颤抖,深吸了一口气,才把整张信纸抽出来在,展开。

    映入眼帘,是御笔亲书的工整字迹。

    最引人注目的却是纸张左下角沾了点水渍。

    他凑近些闻,果然龙涎香的味是越靠近水渍越浓。

    嘶……

    他还真敢。

    素来冷静持重的张首辅感慨了一句,此时脑中像有一百个朱翊钧在打架那样哐哐作响。他想到许多词,诸如胆大包天、任性妄为、罔顾人伦、不尊师长等等,试图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形容小皇帝的行为多么恶劣。最后居然半个词都吐不出来,白净的面皮上耳根脸颊热得通红,五脏六腑都像被火在烧。

    竭力忽视了那些白纸上淫靡得令人发指的水渍,去看信上的文字。

    “上回先生教授的文章朕已背熟,待回京可背诵给先生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