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馆是京师最豪华的消金窝,据说有百年以上历史,这里有京城最好的庭院,亭台楼阁假山流水,这里有天下独一份的青檀酒,还有最典雅的琴瑟歌舞,玲珑馆下设的妓馆季芳楼出过三十一个花魁,二十六个倌首,虽然这些人大都没有好结果,但他们却给玲珑馆带来了数不清的财富。总之一句话,只要你出得起银子,这里便会给你最舒心的享受。

    寻香是玲珑馆的下人,本名上官寻字泽鸿,寻香侍奉的是眼下馆中第一红倌映雪公子,人人都道这秦楼楚馆中没有真感情,寻香看不然,至少与他一同长大的映雪师兄就带他如亲手足一般,映雪常说,这里勾心斗角污秽不堪,我们有了彼此这日子才好熬一些。

    他二人的师父是岚墨,当年龙神祭上岚墨一舞“冬来香”名动京城,恰被微服出巡的太子得见,当场题字“映雪寻香”,被喻为永烈第一倌可谓风光一时,后来被一个番邦将军赎了去,本也是一桩美事,临行前还嘱咐我与映雪要相帮相衬永不反目,孰料,三年后师父犹如乞丐般爬回玲珑馆,老爹自然不肯收留,是映雪拿出头牌的架子才将师父保了下来,那时的师父身无分文,身上几乎没有好地方,还带着内伤,终日缠绵病榻,不出三月就去了,那时我和映雪都没料到还有再见那禽兽将军的一天。

    “寻香,今儿可是咱们得罪不起的主,快叫映雪去西阁。”

    “老爹,映雪宿醉这会还没起呢,不如让旁人顶了去。”寻香自是心疼映雪,况且映雪现在还是头牌,不缺客。

    “小兔崽子跟我讨价还价,若不是要命的客老爹我会亲自来叫吗?这可是马将军,指名要看‘冬来香’。”

    “马砚将军?”寻香听钱叔说过此人。

    “可不是吗,快点吧我的小祖宗们。”

    西阁是玲珑馆最好的庭院,院内引活水为溪,小小的石拱桥既浪漫又清幽,花销自不必说。

    今儿正坐上是两个人,一个精壮一个斯文,猜也猜得出应是马砚、宸七两将军,这两人在战场上率领北路大军屡建奇功,此次正是两位受文王指派护送两国使者来京都烈城献上降书,听闻这次来的使者都是王族,侧坐相陪的想必就是两国皇亲,倒不是说对两位将军地位高于王族,而是这里有一半以上的人是真心尊敬这两位将军的。

    去年年末西北大雪成灾,战事最紧张的时候一场连天雪埋了兴赫、筠祥和瑞生大半城池,文王的北路大军撤退及时,白捡了个便宜胜仗,谁料宸七将军不惜违抗军令带着北路军挖雪救人,无论是哪一国的城池民众一视同仁,事后兴赫与筠祥两国举国臣服,许诺有马砚、宸七两位将军在一日永不再犯永烈疆土,中立的瑞生国君更是和宸七结了安达,不过,宸七将军因自作主张延误行军按军法论罪,又因献上两国休战文书有功,死罪得缓罚了二十军棍以儆效尤。

    寻香穿了件与映雪相同的外袍,轻纱覆面目不斜视,两人身量又差不多,每每映雪不适之时,“冬来香”都是寻香代舞,只要舞毕收式之时向门外一闪,再进来的便是映雪,这样的双簧两人不知配合了多少回,今儿也不例外。

    乐声起,这“冬来香”不同于一般舞蹈,展现的也非曼妙轻盈之姿,反而犹如武者一般,定如磐石动则带风,舞至大半,鼓声骤停琴韵稍见柔和,寻香动作一缓,未见搔首弄姿,眼中却带了些许妖娆。颇有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的意境。就连躲在暗处的映雪也不得不叹道,“若单论身段,我不及寻香。”

    “该叹的是我好不好,寻香这么个倾国倾城的可人儿,脸怎么就长残了呢。”瞧老爹那顿足捶胸的样大伙都忍不住笑。这事是整个玲珑馆都知道的,寻香八岁那年有个富商想出一千两买他去做娈童,可老爹见寻香姿容是个百年难求的美人胚,料定他长大定会是棵摇钱树,说什么都不肯撒手,人算不如天算,这寻香一年比一年难看,出落到十二、三的时候就已经可以用其貌不扬来形容了,别说一千两,十两银子都未必有人肯要,只能做个杂役小厮的活,倒是映雪,十二岁出师,十多年来一直霸着清倌头牌的位子。

    “宸老弟,我说的不错吧,这‘冬来香’可是这里一绝!”闻声,映雪和寻香同时一怔——是他!

    寻香脚步一顿给后面伴舞的撞了个踉跄,眼见要扑到正坐的桌上,忽然左臂吃到了力气,硬是稳住脚步没摔过去,定睛一看正是斯文一些的将军用刀鞘扶了自己一把。

    “你怎么跳的!”侧坐的王爷一拍桌子。

    “扈兄要是说话小声些也不至于吓着人家。”斯文将军刀鞘一挥,示意寻香坐到自己旁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