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济唇瓣翕动,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他感到水滴顺着沈重的脸颊落进他的衣领,带着体温的温度,但他不确定是眼泪还是别的什么。

    他有些沮丧地想,我真该死,竟然让他这么伤心,可要是不逼一逼他,我们以后的路一定更难走,他年纪小,但我不能这么不懂事。

    不能心软的。

    因此他艰难地将沈重的手一点点从身上掰开,沈重死死的抱住他不肯松开,手劲大的出奇。但是裴济丢一句生硬冰冷的:“松开。”

    沈重只觉得耳中一阵嗡鸣,震得他有些发疼,他不可置信地望向裴济,几乎要怀疑自己幻听了。

    裴济没有敢看他,语气软和几分却依旧不容拒绝地重复了一遍:“你先松开。”

    于是沈重终于意识到裴师兄的态度了。

    裴济给两人施了个法术,将湿衣服蒸干,整个过程沈重怔怔的一语不发。从他把沈重接进云山院开始,他就再没见过沈重这么狼狈的时候了。

    沈重似乎努力克制自己失态的神情,想保留最后的风度和体面。最好的选择就是停在这一步,不再逾矩,更没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弄的最后颜面全无。

    但是他挣扎了很久,他做不到。

    他死死盯着裴济,眼睛红的滴血,嗓音沙哑:“哪怕……师兄已经知道事情原委,还要同我……分开么”

    裴济避开他灼灼的目光,移开视线,便看到沈重背后那把雪青长剑,以及那根歪歪扭扭有些褪色的剑穗,于是裴济再次不自然地撇开了头。

    那个剑穗还是他送沈重的,好多年了,他竟一直没换过。

    楼思远从前就说过裴济这个人心很软,不适合带孩子,该严厉的时候严厉不起来,小孩子都愿意同他玩,却不会希望有这样的师父。

    叶鸢就是个好例子,一撒娇裴济就拿她没辙,再闹一闹,裴济简直要把她捧着供着了。

    沈重却从来没在他面前主动讨要过什么,跟别说撒娇了,以至于裴济想要对他好都无处下手。

    只是他偶尔流露出悲伤的神情可真要裴济的命了。像现在,他眼睛一红,裴济别的全想不起来了,只想把他搂进怀里安慰几句。

    但好在裴济还来留了最后一丝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