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乐楼位于帝京最繁华的街市,素有七十二酒楼魁首之美称,一日的流水可抵寻常人家一年的开销。

    天色将昏未昏,街市各处纷纷升起灯火,错落着一路潋滟蜿蜒向舟桥另一端,仿佛银河跌入红尘。倘若这时候有神仙从天上飞过,定也会由衷感慨一句:“好一个热闹的烟火人间!”

    轿子才在酒楼门前落定,掌柜的和店小二就跟瞧见了亲爹一样热血沸腾,满面堆笑,迫不及待出来迎接。

    见戚展白扶着沈黛的手,从轿上下来,苏元良却同随行的内侍一块,在轿子后头追出一身汗,跟刚从水里打捞出来似的,他们又都呆若木鸡。

    “二殿下瞧着,似乎快不行了。”戚展白转着拇指上的虎骨扳指,脸上浮现出同情的神气,“本王最近正好在训练新兵,殿下若有兴趣,大可过来报名。本王定竭尽所能,帮殿下强身健体。”

    一句话说得阴阳怪气,还故意把“不行”两个字音咬得极重,骂谁呢?

    这里本就是闹市,人流来往如织,夜里更加热闹,大家听见这动静,不由自主望过来。男人不行,太惨了。看这衣着打扮,他身份应当还不低,那就更惨了。

    原本好奇的目光,就这么带起了几分同情,脚步都慢了许多。

    苏元良气歪了嘴,奈何气还没喘匀,想骂又使不上劲儿,只能跟个猴似的杵在路中间被人围观。好不容易蓄足了力气,才刚蹦出个“戚”字,眼前就冷不丁转起了金星,撑着身旁内侍的肩方能勉强站定。

    背弓下来了,手也扶在了腰上,大口大口倒气的模样,倒真像是肾精亏损过度。

    不行。

    沈黛捧着袖子暗暗发笑,悄悄瞥了眼身旁的男人。

    自下轿之后,他就一直站在她斜前方,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细瞧就能发现,他单薄的唇瓣抿成了一条线,袖底下的拳头始终没松开,俨然一只老母鸡护着绒毛未丰的小鸡仔,谁敢上来跟他抢人,他就敢将那人当街生吞活剥了似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目下无尘的湘东王也会吃醋,酸劲儿上来了,能撩倒一整条街!

    掌柜的一劲儿给她哈腰作揖,笑得为难,沈黛明白他的不容易,帮他打圆场,扯了扯戚展白的衣袖道:“走吧,我饿了。”

    戚展白这才收了气势,牵了她的手上楼。

    席面安排在酒楼顶层,还是天字一号房,正对底下戏台,开窗就能瞧见护城河全貌。千金难求的好位子,凭他哪般达官显贵都需提前数月才有望订到。

    不得不承认,苏元良做人虽不怎么样,但论“享受”二字,他说第二,就没人敢自称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