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来到此地数日,文羡卿基本接受了自己穿越而来的事实。既来之则安之,文羡卿也只得妥协。她穿越而来的大周朝,像是凭空出现在历史长河之中的一粒砂砾,让她无法用常识去应付,只得如邯郸学步的婴儿般随波飘零。文家人待她是极好的,只是胸中总是揣着一块沉甸甸心事,每日从床上爬起来时,依旧觉得恍如梦中,只盼着不过一场大梦,梦醒时不过是轻伏在案上打了个盹。

    “二姑娘,夫人已经在前厅等着姑娘了。”画屏是原身自幼伺候的丫鬟,文羡卿受着她这几日事无巨细地照顾,心下接受这画屏也许是个可靠的。她浑身无力地从床上爬起来,穿越而来力不从心的感觉这几日明显淡了。

    文羡卿点头应下,坐在梳妆台前净了面,将帕子丢进跪在一旁的丫鬟捧着的铜盆中。画屏取来一罐不知是什么制成的瓷白的粉,轻涂在她的脸上,又替她束上发髻,取一只珍珠簪簪上。又捧了几件衣裙展示给她看,文羡卿没什么要求,随意择了一件水蓝色的袄裙。待一切收拾妥当,文羡卿迫不及待地跑出内室,那边文夫人竟比她更早,已在那桌边等着她一道吃饭了。

    文母待她极其亲善,倒是让文羡卿有些不知所措。文夫人瞧出她的局促,面色有一瞬的落寞,却还是招招手将她拉在自己身边落座,又亲手盛了羹汤。文羡卿垂下脑袋,搅了搅勺子,终是谨慎地开了口:“娘,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文夫人见她精神愈发好了,那眼眶又要红了,最后还是自己抹了一把,反过来笑道:“无事了。卿卿多吃些,今日可能多记些了?”

    文羡卿:“这几日哥哥来过,大概能记得一些了,只是脑袋还有些乱。”

    文夫人连连叹气,与她一顿饭的时间不过闲聊一二,那叹气就未曾止住。文羡卿在这环境中愈发尴尬。终于在咽下最后一口后,文羡卿将丫鬟全部支出去,凑到她面前低声问:“娘,那院子到底什么情况啊?”

    文夫人正好奇文羡卿为何支开众人,听她发问,手中筷子一抖,瞳孔颤了颤。文羡卿瞧见了,心道:果然没有问错人。

    “娘,你与我说说,你瞧,我那时见的那个人,应该与我无故去那院子有关。你说了下次我知道了,再遇见就有准备,肯定能尽量避开她的。”

    那文夫人听了她的话,绞着帕子犹豫片刻,最终下定决心,将她拉到软塌上,又是一声长叹:“这是我的不是,那丫头原本是我身边伺候着的,叫季时,原先我不过说了她几句,竟心生不满,去那处投了井。”

    文羡卿直觉哪出有些不对,她起身将房门关上,回到文夫人面前,佯装困惑,“娘,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可莫要打趣我,如今我想的,也是为了咱家好。今日是我,谁知道明日,那季时又会拐了谁去……”

    一个“去”没说完,文夫人一把捂住她的嘴,“你这孩子,说些什么浑话呢。”

    文羡卿干脆不说了,坐在她对面眼错不眨地静静看着她。

    文夫人最终败下势来,“这话,原不该在你面前说,只是……罢了罢了。”

    文羡卿坐正身体。就听那文夫人捎带愠色,连帕子都被她攥出了褶子,“本是那丫头心高气傲,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竟想爬你哥哥的床!合该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丫头,卖身契还在我们文家,那么个不干不净的人还想做主子!”

    文夫人还在絮絮骂着,这话自她嘴中说出,虽依旧端庄却让文羡卿心生一股寒意。所以……所以。文羡卿一时有些不敢往下猜测,究竟是那女子自己投了井,还是……难怪前几日她那般不正常,这些与原主生活的多年的人却不曾怀疑,她不过说了一个大约的人影,她们居然就这般轻信了。

    文羡卿面色有些难看。文夫人以为她被吓着了,忙唤了画屏进来:“快将小姐的药取来。这怪我,不该用这种事,脏了你的耳朵。”

    文羡卿连忙摆手,这等宅斗算计她尚能接受,毕竟也是几百本的阅历。只是自己忽然置身其中,惊觉人命不过轻贱至此,心下有些难以回过味来,“我,我没事。娘亲如今打算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