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沈昭玉便带着谢礼去了沈江晏屋里。

    作为沈家长子,沈江晏房中陈设不比沈昭玉好到哪里去。一个案牍,一张床,几张椅子,余下的,都是空荡荡的地板。地上的书堆积成山,却没有一个书架。最奢侈的东西竟是搁置在墙角的一方茶桌,雕饰的木芙蓉被灰尘遮掩的看不出光泽,看来也不常用。听复来说是自家主子回了老爷要帮他好好装修的心意,自己给改成这样的。不仅如此,房中的丫鬟姿色都平平,一个个都没什么精气神,人少的可怜。除了必要的几个,门口都是些小厮在守着。不过,干起活儿来都很利索。

    “大小姐且先等等,我家主子片刻便到。”复来招呼着沈昭玉坐下,沏了壶茶。

    “这酒酿丸子你拿去让厨房隔水蒸一蒸,用沸水,时间不要太长,坨在一起就不好吃了。”沈昭玉郑重其事地叮嘱复来,身旁的珠杏看得直发笑。

    珠杏递去食盒,调皮地说道:“姑娘,你一提吃的就精神得不得了。”

    “妹妹倒是对吃的研究颇深。”

    未见其人,已闻其声。沈江晏负手走过来,今日与那日的他没什么两样,都是一样的严谨做派。

    沈昭玉挠了挠头,谦虚地回道:“一般,一般。”

    沈江晏秉退左右,问起她手上的伤势:“妹妹手上的伤可好了些?”

    “好多了。”

    沈昭玉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哥哥的血痕膏很奏效。”

    说罢,她不停地摩挲着掌心淡淡的疤痕,心里琢磨着该怎么直奔主题,问清楚那晚沈江晏没说完的话。

    “我和妹妹一样,都不是大娘子亲生的。”他嗓音低沉,开口说道。

    沈昭玉心里疑惑: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吗?作为一个外无家产傍身、内无实权在手的小妾,姚小娘很是争气,先行一步生下了长子沈江晏。那时胡氏眼红的紧,手底下的人也见风使舵地暗讽她生不出儿子,气得她牙根直痒。可姚小娘却老老实实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在家看养着沈江晏,一直没叫胡氏抓出错处。姚小娘的儿子,自此便成了胡氏如鲠在喉的一根刺。又隔了两年,胡氏才紧赶慢赶终于生下了沈江廷。

    可都是同一个父亲生的,这两兄弟却完全不是一个路子的人。沈江廷是胡氏所出,身份自然要比沈江晏高一截,平日在学堂上插科打诨是常有的事。夫子奈何不了他,胡氏也舍不得怪他,只有沈老爷能揪着耳朵把他摁在课桌上。所以沈老爷只要一有空,就跑到他房里突袭他的功课。反观沈江晏,不用沈老爷提,自己摸着天亮便起来用功,夫子也时常捋着八字胡满意地对沈老爹说:此子以后是个可用之材。为此,胡氏十分头疼,常常在沈江廷面前嘀咕,说你大哥哥怎么就能安安心心地待在学堂上念书你就不行、你怎么就天天想着吃喝玩乐如此云云。念得多了,沈江廷每每见到他大哥就要跑。兄弟两个虽然不吵架,但也不见得有多亲近。

    “不对,我和妹妹不一样。”

    他如利剑一般凌厉的眼睛看向沈昭玉,见她一脸疑惑,话锋一转:“我的母亲,还在沈府,可妹妹的母亲,却在地下。”

    沈江晏说说自己也便罢了,为何还要将阿娘的死和姚小娘作比?可她又看见沈江晏气定神闲的表情,料定了自己有求于他肯定不会就此被他气走,便按下怒气,不急不躁地说:“哥哥不愧是做大学问的人,说起话来夹枪带棒的,叫人怕的很!我阿娘福薄,受不起沈府这泼天的富贵。倒不如姚小娘,深得父亲的宠爱,便是叫大娘子也比不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