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寒冬,正是大雪纷飞的时候。

    明明昨儿还穿着单衣,转眼间草木萧疏,好不萧瑟。月初的几场冬雪降下来,滴水成冰。这天儿一日冷过一日,田地里做农活的人也越来越少。路上的坑洼积了雪,化成冰,走两步就打滑。

    若非腊月已至,这数九寒天的,村里人都不大乐意出门,躲在家猫冬。

    村口,妇人们哈着气勾头看向来路,眼巴巴等着去镇上买年货的男人们家来。

    天儿还早,也没再下雪。等了一会儿,冻得直跺脚。人一多,免不了东家长李家短的就聊上了:“你可去上徐家瞧过宴哥儿媳妇?”

    “咋?没救回来?”

    圆脸妇人一听这事儿就来劲了,“没救回来也是该的。徐家上没长辈扶持,下没兄弟姐妹帮衬。这天寒地冻的日子落了水,宴哥儿又不在,毓丫扣扣搜搜的,舍不得铜角子抓药,可不就得伤病冻死?”

    她一脸的唏嘘:“唉,毓丫也是命苦。有男人跟没男人一样。可怜一个妇道人家,不仅要养活一家三口,还供着个吞金吸血的读书人。年纪轻轻的,硬生生累成了老黄牛!你瞧瞧,才二十三活得像个什么人?有人样儿么?这么去了也好,省得往后累了……”

    “瞧你说的,人还没死呢!”头上绑了红娟花的方脸妇人推她一把,笑说,“我昨儿还从徐家院子经过瞧见了,人活得好好儿的。”

    她左右看看,手指着脑子,点了点:“就是瞧着脑筋好像不大好了。”

    “怎么说?”

    “前儿听菜花婶子说,捞上来就在满口讲糊话。烧了一天一夜,醒了都不认人!”

    “哦?宴哥儿呢?可回来了?”圆脸妇人眼放光,藏不住幸灾乐祸,“他媳妇儿烧成这样,就是再忙,也该回来瞧一瞧吧?”

    见着方脸妇人摇头,她于是啧啧摇头:“哎哟,定是学业忙得抽不开身。可怜见的!不过,宴哥儿不回,乘风那小子也不送回来瞧一眼吧?好歹是亲娘,要是这一病去了,亲娘最后一面都没见着,这叫什么事儿?”

    “谁知道呢!我瞧着乘风那小子也没拿毓丫当亲娘。你是没瞧见,小小年纪,呼呼喝喝的,威风大着呢!再说,就宴哥儿那才学那皮相,年纪又轻,人品又好,要个什么样儿的没有?死了个没用的老黄牛,娶地主家的千金都使得……”

    “再说了,毓丫不过落个水,人又没死,哪里值当宴哥儿耽误学业?”

    方脸妇人眼神闪闪烁烁,“我听人说,宴哥儿在县城里读书,十里八乡的媒人都在盯着。乘风放在张秀才家,你瞧那张秀才家闺女那粘乎乎的劲儿,上赶着当人后娘呢!就连县令家的千金,都眼巴巴等着宴哥儿休妻!”

    “休妻?她算什么妻?十两银子买来的玩意儿,宴哥儿厚道,才给她担个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