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翌回到长安之后,动用了一切人力物力,立马定位了遣怀被困在了行尸令中。

    在养病期间,他总觉得有人在喊哥哥,后来听不到了,只能从迟素秋的哥哥唤声中找到一丝慰藉,而这慰藉随着时间的流逝倒像是毒药,一点点上瘾,却永远也解不了瘾。

    渐渐地,像是分裂成两个人。

    一个是阴鸷计算的他,遣怀的父亲是夺取他一切的罪魁祸首,而陆昙是帮凶,陆昙当初救他帮助他不过是心怀愧疚,所以他曾经不止一次想要杀死这个小姑娘,只不过临门一脚,巨浪已然蓄势,却乍一眼看见怀中的白软团子,笑得眉眼弯弯,浪花落成了温柔的雨,不敢再肆虐那株刚抽出的嫩芽。

    于是计划全盘皆输。

    另一个是不知所谓的他,下不了手,狠不下心,变成了哥哥,血脉相连,手把手教她,爱护她,只是希望这个自己养大的小小姑娘,以后要嫁最好的儿郎。

    这两个人存在于他的心中,一个人做的事情却能让另一个人心陷泥沼,挣扎于深渊,生生不休。

    行尸令是修罗场,无数卑贱的人死在了那里,而他们的死却成为了身在高位的人的一时扭曲的狂欢。他不敢细想在这漫长的几个月里这个小姑娘能不能在这样的血肉横飞中活下来,甚至知道行尸令为了能更加控制好这些卑贱底层的人,对他们下了能够神经错乱的药。

    遣怀可能会不记得他,也会在这个十个月的时间内消无声息地死掉。

    他突然间觉得自己没法喘气,像是即将溺死大口呼吸却早已经失去了所有气力。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是否连死都无法获得老师与遣怀的原谅。

    等到他不眠不休地找到关押遣怀牢笼的时候,只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和遣怀年纪相仿的少年。

    他终究是晚了一步,遣怀已经不在了。

    他有点恍惚,又有点茫然,慢慢走过去,低下头看着蒲草,又把脸趴下去,地面冰冷坚硬又带着一点潮气,上面有着陈旧的血腥味,慢慢地往骨头里钻。

    他又想把蒲草全部摞起来,抱在怀里。

    疯了,真是疯了。

    他又笑自己,有什么东西一滴滴地落在蒲草上,融进去,又看不见。

    他待在牢笼里许久,外面的暗卫已然把行尸令外围的守卫秘密清理了干净,随时等待撤退——行尸令能安然无恙在晋国屹立不倒百年,自然有其错根盘结的背后势力,只能徐徐图之。

    而这趟雷厉风行的行动还带回了另一个人,那个被关押在牢笼里奄奄一息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