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女徒弟疑似老乡的黑衣祭司并不爱说话。

    从出现到现在,他只对两人说了一个字:“走。”

    他的声音比人还要冷,如果说崔嵬冷淡时犹如川上冰雪难以消融,那么他所透露出来的更接近于一种死寂。

    若非是看到此人全须全尾地站在眼前,也许于观真会疑心眼前是一具尸体。

    这诡异的苗疆实在太过神秘,与中原一点都不相同,于观真才刚刚模糊搞清楚一星半点中原的法术跟本事,又被这里弄得眼花缭乱。

    离开裂隙之后,就是湿冷又阴暗的红花甬道,那些铺展在外面露水之中的后辛草生满了整个漆黑的石洞,在极暗之处,它白色的根系处竟放出轻微而衰弱的光芒来。

    石缝里渗着水,后辛草绽着光,于观真行走其中,只觉得自己在通往一条死亡之路,脚下是熊熊燃烧的烈焰,顶上是几乎窒息住口鼻的血海。

    满目是红,满目是烈火,满目是鲜血。

    这条甬道的压抑之处莫名难言,于观真觉得自己似乎能够理解这位黑衣祭司为何会变得如此模样,他简直如同一位忠心耿耿的守陵人,长久伫立于此,与死亡为伴的同时,也将死亡与自己相融,贡献出情感、个性来换取长久的平静。

    世界都寂灭了下来,他们曾听见的风声,踩在后辛草上的响动,呼吸的起伏,都随着越走越深入而被吞噬抹消,除了眼前行动的黑衣祭司,几乎没有什么能够证明他们还活着,证明他们还在感受。

    这流动着光芒的无尽红路,正在湮灭所有生命。

    在这无声的寂静之中,白阿姐突然打破这份安宁,她脸上已不自觉地扭曲起来,露出虔诚的神态,身体却在发抖,连声音都带着几分莫名的畏惧:“小哑巴,你们中原大概是没有这样的地方吧,这条路叫做死生之间,能走过这里的人,都如同死过一回,可以获得新生。就连我们苗疆人,也没有几个人有这样的福气来这里走几遭……你应当荣幸的。”

    话上虽这么说,但白阿姐的表情却全无荣幸之感。

    她当然不是忘记于观真听不懂苗语,更不是得意忘形地告知外人有关此处的消息,而是这种寂静未免过于恐怖,白阿姐需要一点声音来打破密不透风的窒息感,来寻找自己还活着的证据。

    黑衣祭司没有呵斥她,也没有转头,如同一团黑雾般□□着,在那闪烁的微弱白光下翩然掠过。

    “说话啊。”白阿姐似哭似笑,“为什么你们都不说话?”

    于观真能感觉到依偎着自己的白阿姐已经开始发抖了。

    从方才开始,于观真就意识到白阿姐的状态变得非常不对劲,此处的后辛草对他来讲不过是带来压抑窒闷之感,毕竟才如此短暂的时间,纵然再怎么不适也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