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垏这几日休息得不好,噩梦缠身,梦境里反复上演两个场景。一个是低瞰群臣跪拜高呼万岁,一个是独自在空无一人的殿内,手中紧握着一张素帕。

    醒来时,唯一记忆犹新的是那张帕子上日渐褪色的红柿,和连他看着都无比陌生的神情。

    老话说,梦都是反的,可是那梦境宛如身临其境,反反复复了几日,就算他不信,也会增添忧虑。他自然不敢到御前去问祯明帝,那是逆反,忠臣晓梦黄袍加身,若是被第二人知晓,估计连整个李家都会受牵连。

    但那一张素帕,封垏却有印象。

    那日霜莳用来裹着饴糖的帕子,上面绣制的柿子与梦境中的毫无差别。所以封垏来了,想从霜莳口中探知一二。或许这一切都是因霜莳而起,若如此,他定然不会留这么一个危险存在。

    他心里揣着事,与崔汝南叙话时,脸一直黑着。崔汝南知晓他这疯魔脾气,虽然没有直言,但话里话外一直提霜莳的心意与辛苦。

    崔汝南在李家当家旷日持久,要说分辨不清人,那倒不至于。因此听着崔汝南连夸带赞着霜莳,封垏的疑窦渐渐轻减了些许。

    可是让他全然相信她,是不可能的。

    想要一探虚实,还得面对面盘问。封垏假意问道:“她伤得可严重?那日是我唐突,想着今日来,正好给那孩子赔罪。”

    这话说出来,连崔汝南身边的女藻都惊了。破天荒了,这位爷居然肯动凡心肯低头,真是罕见。当初与官家因为一件小事争执,咬碎牙都不肯低头的主儿,竟然说出赔罪二字。

    真是稀奇得很。

    崔汝南喜道:“我早就说你这孩子不会莫名其妙欺负一姑娘,瞧瞧,知道自己做错了,肯向姑娘赔罪,我相信霜莳那孩子一定会原谅你的。”

    说完连忙唤来女藻:“去瞧瞧五姑娘是否能走动了,若是方便,将人请来。”

    女藻应下,刚行两步,便瞧见霜莳挑帘进来。轻飘飘的身段,玉瓷一样的脸庞,晶莹灵动的眸子带着喜气,甚是恭敬地朝着上座请安:“霜莳给祖母、表叔问安。”

    甜软的嗓音,甜腻到心尖的乖巧,惹得崔汝南忙起身扶她起来。崔汝南关心道:“可是好利落了?”

    霜莳笑了笑:“郎中嘱咐今日再换最后一次药,将养几日便好了。想着不太严重,便向祖母请示一下,亲自去一趟医馆。省得劳动郎中跑来跑去,孙女也正好趁此机会出去散散心。”

    姑娘家又不是笼中的金丝雀,崔汝南自然同意,回首觑了觑封垏,又笑道:“你表叔方才还问起你,此时倒是不说话了。”

    霜莳略低着头,朝着封垏蹲福:“多谢表叔关怀。若无事,霜莳先告辞了。”